2022年夏末的风还带着热意,我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济南中学唐冶校区门口。红砖墙的教学楼在阳光下亮得耀眼,爬山虎顺着墙缝爬上去,把绿意揉进砖缝里——后来我才知道,这抹红与绿,会成我青春里最清晰的底色。
高一入学那天的画面总在眼前晃。背着塞满新课本的书包走过筑梦广场,地砖缝里还嵌着夏天没晒干的草屑。喧闹的走廊里,校服角擦过走廊的宣传栏,我在高一12班的门牌前停住脚。教室里早坐了不少人,有人正踮脚往黑板上贴座位表,粉笔灰飘在光尘里,我刚放下书包就被邻座递来的薄荷糖惊了下:“我叫阿泽,以后同桌啦。”那天的笑声撞在窗玻璃上,脆生生的,像把青春的序幕拉开了道缝。 高中的课堂总裹着烟火气。数学课张老师的板书永远横平竖直,粉笔灰落在他深蓝衬衫上,像落了场细雪。有次讲排列组合,我盯着窗外电线上的麻雀发呆,他手里的粉笔头“笃”地敲在黑板上:“那只鸟要是懂概率,就不会总往玻璃上撞了。”全班笑作一团时,我红着脸把那道题抄了三遍,竟真记到了现在。教室的窗总擦得透亮,秋光漫进来时,能看见粉笔灰在光里跳舞。 食堂的热乎气是冬天的慰藉。打饭的刘阿姨总把勺子往菜盆底沉,半勺红烧茄子能堆成小山:“长身体呢,多吃点。”早操跑完冲进食堂,捧起一碗热粥时,碗边的水珠顺着手腕滑进袖口,暖意在胳膊上爬,连带着晨跑的累都散了。

篮球场是藏心事的地方。课间十分钟往操场跑的日子,篮球砸在篮板上的“砰砰”声,总跟教学楼的预备铃撞在一起。同桌阿泽是个篮球迷,总拉着我看他投篮,球进筐的瞬间,他扬起的校服衣角能兜住半捧阳光。模拟考失利那天,他把球往地上一砸:“怕啥?下次咱把分数打回来!”夕阳把两个影子拽得老长,好像能一直铺到高考结束的那天。 高三的走廊亮得特别早。五点半的清晨,已有同学靠在栏杆上背单词,声音混着保洁阿姨拖地的水声,在空荡的走廊里飘。班主任总在七点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,手里攥着给我们热好的牛奶,在站立早读的队伍里慢慢走,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得很,却稳稳托着我们的底气。 毕业那天在教室收拾东西,阿泽往我校服上别纪念章时,别针勾住了袖口。我们低头解线头的瞬间,忽然听见窗外的篮球声——新一届的学弟正拍着球跑,篮板响的声音,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。 如今再想起济南中学,总先想起清晨的光。红砖墙被晨光染成暖橘色,篮球架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,走廊里飘着晨读声……原来所谓母校,从不是静止的砖瓦草木,是把少年的莽撞与赤诚酿成光的地方。它把我们的窘迫酿成了坦然,把迷茫熔成了方向,那些在红砖墙下藏过的心事、篮球场上喊过的誓言,早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力量。

现在我带着这束光走向远方,知道无论走多远,济南中学的晨光总会在身后亮着——它托着我们的过去,也照着我们的将来,就像当年教室里那扇总擦得透亮的窗,永远给追光的人留着一片晴朗。 |